【太芥】岛屿(下)
bgm. Tango para Mi Padre y Marialuna - Ashram
"Call me by your name"paro//
这一切都是以怎样的方式、借着怎样的时机开始的？就像是坐在树荫下吹着凉风，忽然有那么一刻，蝉鸣的声音还依然聒噪，可是啊，却有一段旋律悄悄地滑进脑海里，跟着心里的轻哼越来越清晰，就那样堂而皇之地住进身体，融进骨髓。
有时芥川只是在看书，他并不只以弹琴为乐。他看到书中写天堂里的白色独角兽成双成对在银河戏水，看到包法利夫人爱玛摔进枯叶堆中，看到①狐先生重复说了六遍“可是既不是这么一回事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”。可就是这么一回事，就是这么一回事，到底为什么总会有音乐声响起？起初芥川以为那是太宰治在房间练琴的声音，黑白音在每个章节空隙都出现得恰到好处又如影随形，他才意识到回响起音乐声的是自己的脑海。是太宰给他的那几页谱子，是黑色精灵不知不觉地钻入他的脑海，是它们裹着金色谱线在跳华尔兹。
芥川终于看不下去，索性选择去弹琴。坐在琴凳上打开琴盖翻开琴谱，原本应该是太宰治乱糟糟的手稿，换成了芥川一笔一划圆润的音符。他按下第一个，于是小提琴的乐音又响起来。说来钢琴在这曲子中只做配角，可有机会和别人合奏，有机会和太宰治合奏，他到底还是有点小欣喜的。
芥川就一遍遍重复曲子，也并不尽然是老老实实的练习，却是每弹一次都要对其进行一些小的修改。在将要开始第十遍的时候，太宰裸着上半身从门厅穿过来，身上还湿哒哒往下滴着水珠。
“你在弹我给你的曲子吗？”太宰一边擦着头发，一边随意问道，并表示想要听一下的愿望。而芥川也并不拒绝，抬手落音。
“你对它进行了修改吗？”
“能再来一遍吗？”
芥川也没有说话，只是换了个轻快的基调又弹了一遍。
“完全不是这种感觉，你又做了修改吗？”
“我所理解的大抵就是这样了。抱歉。”芥川小声嘟哝一句，看到太宰转身上楼，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后面的抱歉。之后他盯着谱子思考了一会儿，听到太宰踏在木质楼梯上“咚咚”的脚步声。他是穿好衬衫拿着提琴下来的，“我们合一遍，你跟着我的感觉走好吗。”不是一个问句，也就是说不容妥协。芥川向他点点头。
本来是带点忧伤却又明快的感觉，却在太宰治的提琴音起的那一刹那，好似这曲子就是为了诠释他自己而作，基调一下被带入深沉。那琴音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刻入芥川的生命中去似的，每个音符都是一把温柔的刻刀，要在他哪个部分刻出一条缝隙，再经由那缝隙滑进血液。
是呼之欲出的情感，但不明晰具体又是谁的。只是芥川突然脑子里蹦出方才太宰的那句话，“你在弹我给你的曲子吗？”他是这样说的吗？还是说，“你在弹我写给你的曲子吗？”
好在是完成了第一次的合奏。芥川扭头看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太宰。太宰睁开眼睛，没有放下胳膊。他看了看芥川，芥川便明白他说的是希望能再来一遍。
调整好呼吸，把先前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扔出去，就只剩下钢琴和小提琴交织的旋律。乐曲到大概一半，太宰乜斜着眼看了一下门口偏斜的太阳光线，按错一个音。
他将手掌平压在琴弦上，使所有乐音都归于平静。按错音的话也不至于停止。芥川有些不解，也停下指尖的动作，扭过头看他。窗外的阳光突然黯淡下来。太宰放下举琴的那支胳膊，琴弓也一并握在那只手里。随后他靠近芥川，弯下腰来。芥川突然嗅到他衬衣领口淡淡的松针香气，他好像知道太宰要做什么，于是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面孔，闭上眼睛。
“龙之介。”太宰轻轻唤他名字，又轻笑一声。芥川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他呼吸间的温热气息，那丝温热却又在下一刻撤离一段距离。而他脑子里一直想的是他更希望是无花果，但其实松针香气也不错。
“闭上眼睛是要做什么啊？”他听到太宰挑逗的话语，一时间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破灭了似的，仿佛自己像个傻子般被捉弄。芥川生气地皱着眉睁开眼睛，下一刻便要从琴凳上起身离开。
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，再然后芥川失了神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吻。
时间应该是静止了吧。在漫长岁月中静止的时间，可能就是在谱架上看着你的精灵。突然有一刻它为你所吸引，觉得这时应该慢一点，就干脆找个地方歇着停下来看你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芥川刚要抓住太宰的领子，太宰便撤开了，还笑吟吟地问芥川，“这下你理解曲子了吗？理解我写给你的曲子了吗？”
“可为什么我感受到的是深沉却又悲伤。”
“龙之介。你真的是个小笨蛋呢。”
太宰放下琴，揉了揉芥川的头发，又拿起芥川誊抄的工工整整的谱子和旁边的笔，在末尾边角处写了一行凌乱的字——写给龙之介的，太宰治。他像是先前无事发生一般笑着向进来的银打招呼，又走去书房帮芥川的父亲整理论文。晚一些的时候，他敲开芥川只是虚掩着的房门，问他明天能不能陪他一起去图书馆找些资料。
那怎么能拒绝呢？那怎么会拒绝呢？芥川躺在床上仍在前不久的吻中流连。他说他想吃无花果，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说出来，他就是想了很久，很久。突然有一天，他梦着自己的曲子，却发现钢琴上搁着一个熟透的无花果。那无花果不知怎的，有一股淡淡的松针香气。
Tbc.
①出自安吉拉·卡特《精怪故事集》
是的没写完！本想在这一篇结尾，可这样想来也太过匆忙。还是再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吧。下一篇一定就是结尾了，原谅我实在没有写大纲的习惯，就多一个（下下）吧。开篇的bgm是我为太宰选的曲子，一个意大利团队做的纯音乐，因为不懂意大利语，对题目也没什么研究，只是按着曲子带给我的感觉一并书写的，还请懂意大利语的大家（如果有的话）不要戳穿我www
另：我在上篇的开头补上了为芥川选的曲子，大家可以移步欣赏。